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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简中是巫女姜许的幻术传承。明明是陌生的文字,她却意外地读得很顺畅。
整件事看起来就像是天上掉馅饼,但辟邪嘴上这样说,还是不得不暗暗心惊这丫头的天资卓越,悟性之高。
非常鉴虽是潮汐神尊炼化的神器,但却是巫女姜许使用的时间最长。神尊手下多为战将,却几乎只有姜许一个出谋划策的角色。
幻术在古少载,多与阵法混于一谈。在今又多牵涉魔人异族的功法,看作不入流的手段。即使是在商鼎这样的大国,也只是常见于勾栏瓦子里的把戏,秦楼楚馆中的花样。总的来说,人们普遍认为幻术是一种虚而不实、假而似真的方术。
依辟邪之言,幻术之流在古并非少有,其他灵修者暂且略去不谈。可姜许既然身为潮汐神尊的左膀右臂,手段自不会低了。幻术的传承究竟是怎么断的,这倒是让人琢磨不透。
而若流丹阁的幻术传承未断,为何她从未听闻。甚至可以说,许氏只知潮汐,只知神火,只知朱雀剑。而对自家先祖姜许,对神器非常鉴一概不知。
许仙仙突然怀疑这是个掉了包的神侍世家。
玉简从中一折便化为齑粉,巨大的信息如潮水一般涌入她的脑海。和打入识海的内功心法如出一辙,细细密密的文字直接投影在眼前。
许仙仙看着稀奇,她竟从来不知道幻术还有境界之分。如果说把修炼比作烧菜,她向来理所当然地把幻术和阵法当作佐料。有这等想法的人大约也不在少数。即使在同谢宛习过阵法后,她的想法有了一定的改变,但终究还是带着偏见。
扉页上,“幻海迷经”四字笔力苍劲,气如山海。旁边是一行小字——“穷数达变,因形移易者,谓之化,谓之幻。”
这话并不难懂,是姜许对幻术的解释。
通达变化的法则,即可把握生命。形体形状的改变,被称作“幻”、“化”。
可后来的话,却有些晦涩——“造物者其巧妙,其功深,固难穷难终;因形者其巧显,其功浅,故随起随灭。知幻化之不异生死也,始可与学幻矣。”
这每个字的意思不难懂,每句话的意思认得出,连在一起却有些巧妙。
造物之功巧妙深厚,造化万物难探其生命之究竟。而物体形状虽巧妙,却是功力浅显即刻生死。
涅盘生死等空花。
生者寄,死者归。万物不过光阴过客。
如此一来,《幻海迷经》倒成了讲生死幻化的大道。
不愧是姜许!许仙仙带着敬佩之心看下去。书中云幻术之境界有四重:一则易形,二则移神,三则洞心,四则造物。从物理到精神,由虚入实,虚实相生。
当时的杀神还在路上,许仙仙临时抱佛脚,好歹也抱了抱。
此书奇异,许仙仙只看了三页,就再也翻不动了,看来是设有禁制。
临时抱佛脚虽是无奈,也是态度。效果却看个人。所谓厚积薄发,不是灵光一现,而是十年苦读后的灵光一现。而所谓天赋,不是一点就透,而是融会贯通后的一点就透。
许仙仙看书有快慢之分。再好看的话本子,她至多两三刻钟看完。白塔一层最薄的内家心法,她却要用整整三天。所以三页,她看了三个时辰。
从等人开始,她立在栏杆旁,三个时辰。
最基础的易形,其实也算是侥幸,恰巧她要幻化的,是最熟悉的自己。因此尽管处处是破绽,处处不严密,她屏息以待。最后她看着那个浑身是血的杀神飞上白塔,一掌洞穿。
说不怕那是假的,用一缕神火之息和一件衣服做的替身,本就是权宜之计。那人手段之强悍,许仙仙从来没指望能完全骗过他。她要的本就只是那几息。
裁决阴火对阳火在战斗上来说,本就没什么优势。况且筑基与金丹有如天差地别,许仙仙实力较他低微,非常鉴就是她手上唯一的变数。阴火与非常鉴主裁判预言,非常鉴可窥知万物。纵然她如今实力低微,无法窥因果之道,行预言之能。
也往往能通过左眼“看”到许多事情。
只是启用非常鉴耗神识巨大,更是要求精神集中,非心性坚如磐石者不可。最简单的只是观察远处的事物,距离越远,消耗越大。曾经尝试过窥探往事的许仙仙,只单单观了流丹阁失火一幕,就因此后来半月内都常常致幻。更是因此而陷入一段时间的失明,所以她往往不轻易动用此能。即便是动用,也不过点到为止,不能也不敢窥知事物全貌。
天生神体对天地间灵气变化感受极其敏锐,许仙仙大致感知到空间的变化。再借助非常鉴之力,龙骨之事,亦已料到。后来之事,便也在安排之中。
启用非常鉴的次数多了,倒也还算熟练。若只是大概观察外面的情形,倒也不算耗神。她要是真把头伸出去,估计下场也就和那小凤钗无异。辟邪一再保证塔外绝无精神攻击,许仙仙这才压着她感觉漏气了的肺,靠在墙角,凝神聚气。
灵识向外慢慢探去,气息散开。扑面而来的高温令人窒息,火离之息狂暴依旧。此处似乎是一个熔岩湖,白塔四面都是沸腾翻滚的红色岩浆,身处其中却不受其影响。
令人难以置信的却是,这样如高炉般沸腾的熔岩死地,竟有生物!
三条龙!不,是三具龙骨!三丈长的雪白龙骨浸泡在流动的岩浆中,两只一丈长的小龙时而甩尾,时而站立以前肢相搏,仿若孩童嬉戏。
忽然两个红灯笼似的眼睛扫过白塔,许仙仙后背一凉,忙把灵识收回。
“不是你。”辟邪突然开口。
“什么?”许仙仙脸上一热,粘稠的血液喷溅在她的脸上。一个半焦的血人攀进栏杆,胸前是一截凸出的雪白尾骨。腾飞的巨龙怒哮一声,白骨“呲呲”冒烟。
“快,把他踹出去。”辟邪焦急的声音在许仙仙识海中响起,他完全没想到,这人竟然还能活到现在。
然而晚了,就连刚刚惊醒的两面和三刀也来不及反应。许仙仙看着捅入自己腹腔的碎骨,再近一寸便是灵宫。她不明白这个人哪里来的力气,既准且狠。
“商量个事情。”那人的声音很有磁性,语气就像个玩世不恭的少年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