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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城司白日的时候人声鼎沸,张春庭的书房像是汴京城的市集人来人往。
顾甚微百无聊赖地探头看了看,屋子里头站了三个壮汉,推推搡搡骂骂咧咧像是随时都要打出狗脑子来。
廊前不知何时挂了一只鸟笼子,里头的横杆上站着一只雀儿,瞧着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。
宰相门前三品官,皇城使的鸟儿好像都谙悉了这个道理。
顾甚微瞧着,闪电般地伸出了手,在那鸟儿的肚皮上戳了一下。鸟儿这一生显然还是头一回遇到这般的浪子狂徒,惊恐的扑腾着翅膀,啼叫起来。
这鸟儿叫的撕心裂肺的,吓得屋里三个壮汉扯头花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顾甚微有些讪讪地收回了手,朝着屋内看了过去,一眼就瞧见了张春庭那双好看的眼眸。
夭寿啊!
她一会儿要给这样的张大人送那不可言说的画卷,都怪贾大师那个斯文败类老不羞!
“在外头杵了一早上了,要叫人用八抬大轿抬你进来么?”
顾甚微听得张春庭的话,硬着头皮朝着屋子里走去,那三个壮汉见状,齐刷刷地看了顾甚微一眼告辞而去。
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,外头鸟儿的惨叫声越发的凄厉,像是给顾甚微敲响的丧钟。
她轻叹了一口气,视死如归地将那画卷从背上的包袱里抽了出来,搁在了案前,然后也不看张春庭,自顾自地将案情的进展说了一遍。
直到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可说的了,张春庭方才开口。
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然,瞧不出喜怒来,“这图样我也未曾见过,之后的事情交给李三思。日后张延同荆厉听你差遣。张延在皇城司的时日比我更久,他是土生土长的汴京人。”
“虽然做事有些圆滑,但也是个好用之人。荆厉是个刺头儿,不过我相信你能驯服他。”
顾甚微并不意外。
张春庭为她破了许多例,谁不说她如今是皇城使跟前的红人,将会是在李三思同魏长命之后的第三人。
但她到底是半途而来,张春庭对她并不信任,也一直没有给她安排得用之人。
从沧浪山到关御史案,她事事表忠心,为的就是这一刻。
“领命”,顾甚微朝着张春庭拱手行礼。
张春庭说着站起身来,走到了顾甚微跟前,他的身量颇高,周身都透着一股子淡淡的香气,不像是一个握着刀的屠夫,倒像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。
顾甚微听过许多关于他的传闻。
说什么的都有,有说张春庭乃是皇族,因为天残不能见于人前。
有说他出身寒微,因为生得貌美所以入了官家的床帐,因此才有了今日之宠。
这两年张春庭横空出世,像是那天上的烟花的一般,炸花了汴京城里每一个人的眼。
顾甚微想不明白,这样的人从前为何会籍籍无名。
她正想着,就瞧见张春庭越过了她,朝着门外走去,他取下了廊前挂着的鸟笼子,打开了鸟笼的门,然后一把抓住了那依旧在啼叫的鸟儿,手指轻轻一动,叫声戛然而止。
顾甚微瞳孔猛地一缩,就瞧见那鸟儿的脖颈折成了一个奇怪的样子,整个身体软绵绵,再无了声息。
张春庭将鸟儿的尸体往笼子里一扔,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手,又折返了回来。
“这是宫中贵妃赏赐的鸟儿,名叫长塘。我瞧见它就想起了魏长命,过于聒噪。”
张春庭淡淡地说着,又在自己的座椅上坐了下来,他拿起一卷书继续看了起来,“你且先下去罢,暂时先查宋雨,待过几日有旁的事情交代你去做。”
顾甚微点了点头,冲着张春庭行了礼,从那屋中走了出来。
她看了一眼廊前挂着的鸟笼,手指微微动了动。鸟儿腹部的柔软与温热仿佛还萦绕在她的指尖,不能离去。
“走罢!”
听着大槐树下传来的低沉声音,顾甚微循声看了过去。
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光头像是一座小塔一般,屹立在那里。他生得颇为壮硕,感觉一口气能够耕上二里地,脸上更是肌肉横生,一看便是十分不好惹的存在。
正是这皇城司中主管内务清洗的李三思。
顾甚微觉得,这人天生就应该是用关刀或者是板斧大锤的。
李三思脸上带着微笑,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,活像是一只老虎在食人之前先露出了一抹善良的微笑,不让人觉得温暖,反而颇为惊悚。
虽然身体笨重,但是他走路很轻,几乎没有任何的脚步声。
顾甚微观察着,李三思的轻功应该仅次于魏长命,是这皇城司中数一数二的好手。
她点了点头,没有多言跟着李三思去了一处空旷的校场,张延这会儿已经从丁杨家中回来了,正领着一队人马整齐的站在场中。
见到顾甚微过来,张延看了她一眼,忙低下了头去。
顾甚微的视线落在了另外一队的领头人,那人约莫二十左右的样子,也是使剑的,身量不高下巴倒是恨不得戳破天际去,一双桃花眼更是满是桀骜。
应当就是张春庭提到的刺头荆厉。
李三思呵呵一笑,言简意赅地说道,“日后你们便跟着顾亲事办差。”
他的话一说完,像是完成了任务似的,冲着顾甚微点了点头,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。
待他的身影刚刚消失不见,那边的荆厉不负众望地开了口,“我不服!我就没有听说过,还有女人入朝为官的,我们在皇城司兢兢业业这么多年,凭什么一上来就要听你差遣。”
“虽然张大人的命令我们不得不听,但是我不服!”
顾甚微挑了挑眉,看了看那戳上天的尖下巴,她想了想,将那张包了不堪入目的画卷的晦气包袱皮果断地挂了上去。
“嗯,正愁没有地方挂,这里倒是挺合适的!”
现场鸦雀无声,简直是落针可闻。
荆厉显然没有想到,顾甚微会有这样奇葩的操作!
一时之间愤怒还有懊悔齐刷刷地涌上了他的心头,他居然没有反应过来,就这样叫人给羞辱了。
“你你你!”荆厉想着,长剑已经出鞘,“你这般折辱于我,小爷便是血溅当场,也绝对不会听你调遣。”
顾甚微瞧着,眉头动了动,她的手都没有按在剑上,只是静静地看着,“不服呀?孔圣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,不服就打到他服。”
荆厉这会儿已经是怒发冲冠,他愤怒的一剑劈来,“孔圣人何时说过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