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七十一章 都是瓷砖惹的祸

有辱斯文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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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我捏着揉皱的报纸走出监舍楼,纸张上面用铅笔写下线条潦草的字迹。这怕是钟镇月这辈子写得最差的签名了。她选择用这张记载着她污点的报纸送给素不相识的粉丝,说明她已经完全接受了这无情的现实。

    我弯下腰把报纸在腿上抻展,小心翼翼地叠成小方块装进了上衣口袋里。这玩意儿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处,但对陈增光就不一样了,有可能成为他的精神支柱也不一定。

    眼下也没有什么事情,我决定游逛着到到三楼的心理咨询室,看看她们准备把我的工作地点装修成什么样子。

    我刚踩着步子走到楼梯口,听见楼上有女人在啧啧称赞,上去一看原来是隔壁档案室的两位姐们儿。

    她们站在咨询室的门口,指着里面进行的装修大发感慨。

    “刘良,可喜可贺呀,领导对你那不是一般的关爱,你看我们档案室,别说掉墙皮了,下雨天都能漏雨,也没人说要来给装修一下。"

    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,竟有种虚荣心特满足的感觉。

    刘良啊,刘良,这种思想可要不得,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

    这是我对自己发出的警告。

    我抿着嘴唇对两位姐姐谦虚地说:"这就是个工作的地方,就算装修得再好也是人家监狱里的财产。"

    一位姐们儿酸溜溜地说道:"你咋个意思?你还准备让单位把你家里也给装饰一下?"

    我:"……"

    另一位大姐见我脸色不好看,连忙推了推那姐们儿,笑着说道:"看看这瓷砖是什么牌子的?"

    这大姐蹲在地上看了看纸箱上的商标,大惊小怪地叫唤起来:"吆,这还是诺贝尔瓷抛砖,啧啧,真够下本儿的。"

    她旁边的姐们儿抬头装作思考了一下,对这大姐说:"好像B监区中队长办公室铺地,用的也是这个牌子。这不等于就是说,刘良你的级别,也相当于和监区领导平起平坐了?"

    我感觉我的胸口淤积起一口老血。

    不积口德的两个老娘们儿!

    也许她们也觉得自己的话损了点儿,赶紧互相拽了拽衣角悻悻的离去。

    我轻轻抚平自己的胸口,上来这一趟挺不值当的,白白受了两句难听话。要我对这两个女人破口大骂吗?这点事儿还不至于。

    这下搞得我连进去参观一下的兴致都没了,只探着头在门口往里看了看。有三名工人师傅趴在地上砌砖,铺成的地板砖面上反射着阳光,看着就觉得刺眼。

    我本想说句师傅们辛苦了之类的话寒暄一下。想了想还是算了,这样显得自己更加虚荣。

    我回头往楼下走去,没走几步就听见三位工人师傅在里面说话。

    "么想到这女子监狱里头还有男人嘞,真稀奇,这家伙艳福不浅。"

    "你懂个啥?这货活不上个大岁数!"

    "为啥嘞?"

    "你没听过那句广告词吗?感觉身体被掏空。女人多了那不是福,那是祸害!这货的身体被掏得空了又空,到了四十岁怕就得阳气泄尽,一命呜呼。"

    我的前腿踩空,险些从楼梯上滚下去,堪堪才稳住身体。

    "听见了吧?走路都摔跤,他还有几年活头?"

    妈了个巴子的,老子神配合啊!我发现今天是撞邪了怎么着?怎么总特么有意无意地受挤兑?

    我边走边思索,觉得瓷砖的事儿并不简单,关键这事可化大也可化小,就看别人是不是上纲上线了。不管怎么着,我也得和卢雨提一提,问问她能不能把那诺什么瓷砖给换个质量低劣点儿的。不然在这帮碎嘴女人堆里,光唾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了。

    我特地到中队长办公室门外看了看,果然不假,那瓷砖的包装纸箱都是一样色儿的,真让我难堪。

    我走到中队会议室前,轻轻地敲了一下门,里面传出一个冷漠的声音:"进来。"

    这是张燕。

    我推开门走进去,张指导员正在电脑前斗地主,拿一只眼睛斜瞟了我一下,继续漫不经心地点击着鼠标。

    我问:"指导员,只有你在吗?中队长呢?"

    "我有义务替你看着她吗?"张燕眼睛依然盯着屏幕。

    我说:"那倒没有。"

    张燕:"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吧。"

    "好的。"我清了清喉咙组织语句:"我要说的是那瓷砖的事儿,你们给我的心理咨询室铺的是诺贝尔瓷砖。"

    她讥诮地翘起嘴角:"怎么?嫌不好吗?"

    我说:"不是不好,是太高档了,这种瓷砖不是我这种级别的人踩的,站在上面脚烫。"

    "你少在这儿跟我油嘴滑舌,装修买什么瓷砖那不是我们定的,上面有后勤科。你要是觉得烫脚,找后勤科理论去!"

    她扣起双手躺靠到椅背上,悠哉悠哉地说道:"况且这瓷砖也不是给你铺的,心理咨询室又不是你个人的。监狱领导这么做是想让有心理问题的犯人,走到那个房间里能产生舒适感,继而放弃自杀等其它念头,安心服刑改造。你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啊。"

    说的还挺有道理的,我哑口无言。

    "现在人家已经把砖给铺上去,都快完工了,就因为你这么一个任性的想法,然后再扒了返工重铺?你摆谱咋摆得这么大呢?"

    我:"……"

    靠你妹的!最后怎么就成我摆谱我任性了?我过来只是想给你讲讲这个事儿,居然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。

    我知道论斗嘴我是斗不过这个女人的,人家上下两张口,怎么说怎么有理。

    我捂着受伤的心灵叹了口气说道:"中队长,那我出去了。"

    "等等,"她拉开面前的抽屉,把两串钥匙扔到我怀里说:"别忘了今天晚上给那两个犯人送饭。"

    走出办公室后,我发现自己一时竟无处可去,只好慢吞吞地走着回到宿舍。路过孟灵宿舍门口的时候,身体不免抖动了一下,从窗外望进去里面依然是那些摆设,并没有什么变化,可看到这个地方我心里就难受。

    是应该和领导申请换个宿舍了,那怕她们说我矫情,说我摆谱,说我任性,这个宿舍也非换不可。

    我用钥匙打开门进去,走到床前坐下向后躺倒,静静地等待着天黑。

    妈的,第一天回来上班就这么窝心,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。

    天刚刚擦黑,披着大波浪卷发头的陈雪路过我的窗前,伸手在窗玻璃上敲了敲:"没良心的,走,餐厅吃饭去!"

    我连手指都不想动弹,躺在那儿有气无力地说:"你先去吧,我马上就过去。"

    "你快点儿啊!"陈雪和身后几个姑娘嘻嘻哈哈走地过去。

    我真的是不想去餐厅吃饭,若不是因为要给那两个祖奶奶打饭,我还真就不过去了。

    几分钟后,我面无表情地走进餐厅,站到窗口排队。厨娘大妈还是以前常见的那位,笑呵呵地对我说:"小伙子,好久没见你了。"

    我翘起嘴角机械地笑了笑,她很热心地在我的餐盘上多扣了些菜。

    李铭和陈雪,余莎莎坐在同一个餐桌上,她们抬头异样地看了我一眼,开始窃窃私语地咬耳朵:"你们听说了没有,某人去找张指导员假装高风亮节,被张燕给奚落了一通。"

    "是吗,怎么回事?快给说说。"

    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吃饭,耳朵却竖的高高的,听听这李铭准备怎么编排我。

    "古人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,可某人办公室里铺了高档地板砖,还想着去领导面前卖个好,假惺惺地说,我不要铺那么贵的!"

    李铭模仿我的声音惟妙惟肖,逗得陈雪和余莎莎嘻嘻直笑。

    "又当婊子又立牌坊那是说咱们女人的,但是男人虚伪起来比女人更贱,咨询室铺了高档地板,铺就铺了吧,有谁眼红你了吗?还傻兮兮地跑到张燕面前显示自己的品德。张指导员那人你还不知道吗?刀子嘴是出了名的,当场就给了他个下不来台。哈哈。"

    三个女人咬着耳朵笑作一团。

    米饭卡在我的喉咙眼,上不能上,下又不能下。这混蛋娘们儿,连饭都不能让人好好吃。

    今天才发现,我在这帮女人眼里,居然是个逗比。

    这全是瓷砖惹的祸。

    我端着餐盘走到剩饭桶前,一股脑儿地倒了进去,然后在洗碗池前用洗洁精清洗了一遍,从窗口塞进去。

    我又从餐厅左边的门走进操作间,心中暗自祈祷米事务长那胖婆娘不要出现,否则我真的要气破肚子了。

    操作间里热气升腾,蓝色的火焰在灶台底部燃烧。我绕过忙碌的厨师们,走到里间小办公室门口,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,里面没人应声。

    我推开门一看,

    真的没人。

    没人就好。